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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低聲說：「哥，我有點……慌。」

易家晴此刻正站在醫院走廊的角落裡。

醫院永遠都是嘈雜的，車床被推著穿過走廊的響聲、醫護人員永遠不停止的腳步聲、病人家屬的說話聲。易家晴感覺難以適從。

心始終是提著的，因為只要她回到病房，眼裡就只有易忠文躺在病床上不動彈的模樣。

之前還好好地中氣十足地跟她吵架的人就這麼虛弱地倒下了，這種來自生命的割裂感讓她沒法平靜下來。

易家淼本來都因為易忠文已經搶救完了所以稍微放下了心，但聽見易家晴這話，他馬上又著急了。

「你自己嗎？他那些同事在嗎？我馬上過來。」易家淼把手機夾在耳朵上，先把車從停車位倒到了馬路邊上。

易家淼就算平時再不待見易忠文，易忠文真出事了他心裡也不怎麼舒服。但人有親疏遠近，這會兒他最擔心的確不是易忠文，而是易家晴。

易家晴手頭沒錢，在那邊陪著其實連醫藥費都交不了，她在那兒也只是因為同事聯繫不上老大，只能把老小叫過去。

而且她年紀又小，遇上這樣的事壓根不知道怎麼處理，特別是她還這麼說了……易家淼擔心她自己在那兒沒人陪著，反而把自己嚇著了。

「那些同事走了，不過媽媽剛剛過來了。我找你找不到，我實在是不知道能找誰了……」

易家晴平時甚至願意把她哥哥護在身後，自己去對著易忠文罵街，但在這個事出突然的時候，她體會不到有明確的「敵人」時體內為了哥哥而膨脹高昂的情緒，她現在只是無措。

她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要幹什麼完全兩眼一抹黑。哥哥不在，即使知道林娟根本沒必要介入到這件事中，她也只能想到找林娟了。

「那就好，別擔心，我馬上過來。」聽見林娟在，易家淼放心多了。

他的聲音很鎮定，這個時候他不能比易家晴更慌。

風颳得臉生疼，開到紅綠燈那塊兒停著的時候易家淼才想起來自己忘記把頭盔的擋風板拉下來了。

在聽到易忠文的消息之後他一直是腦子木木的。他以前真的有惡毒地想過希望易忠文這個拖累了一家人、讓林娟離開、榨乾了爺爺奶奶的房子和錢的人趕緊去死，但現在可能真的有這麼一刻了，易家淼卻沒法再繼續這麼想了。

聞他看多了，心肌梗塞這種病發病急，前一秒還好好地跟人說話，下一秒就搶救不回來也有可能。一個鮮活的人突然有逝去的可能，在一條生命面前，他一時間甚至顧不上對易忠文的記恨。

易家淼強迫著自己去想接下來要幹什麼。

橫亘在面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錢。

易家晴發信息把具體的位置告訴了易家淼。

易家淼找到病房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易忠文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臉上戴著氧氣面罩。易家晴站在窗邊，反倒是林娟坐在床邊看護著易忠文。

易家淼好幾天沒見到易忠文了。和幾天前的他相比，他不至於產生什麼外形上的大的變化，只是看著的確有點虛弱。

易忠文並沒有睡著或者暈倒，他的意識還很清醒。他抬眼看向易家淼，原本渾濁的雙眼迸發出一絲精光。

「哥。」易家晴聽見動靜，轉過身走到他身邊。

易忠文摸了摸易家晴的頭算作安撫，又叫了聲林娟：「媽。」

「來了？」林娟站了起來。她來得也匆忙，身上穿著的還是酒店的工服套裝。

「嗯。」

林娟也不含糊，直接把知道的都跟易家淼說了，「剛剛打通了堵塞的血管，醫生說先在這兒觀察一下。應該是要準備做手術的，心肌梗塞很容易出問題。」

易家淼看向還在病床上躺著的易忠文。易忠文一個當事人，看著倒是更像局外人，沒什麼波動地看著他們說話。

「嗯，手術的事我待會兒再去找醫生問問。」易家淼突然想起來問，「那剛剛的醫藥費……」

林娟做了個往外指的動作，「他那些同事給他墊了點，我還給了他們。」

「多少？」易家淼拿出手機，準備給林娟轉回去。

林娟拒絕了，「你別管了，你能有多少錢？」

「我有……而且我也不想給他白出錢，」易家淼扭頭看了眼易忠文，「易忠文有工作了，再加上上次店鋪轉出去的錢，他是有錢的，我從他那兒拿回來。」

店鋪轉出去的錢易忠文應該沒那麼快花完，但是……易忠文有工作？林娟半信半疑地看著易忠文。

「總之錢你別出，不合適。」易家淼皺著眉。林娟都已經有了的家庭了，自己的小家庭也需要錢，但她還拿著錢去給前夫，要傳出去好像也不怎麼好聽。

林娟鬆了口，但還是沒讓易家淼先墊錢，「等你從他手上拿了醫藥費再還給我吧。」

易忠文一直在裝死，這會兒終於說話了。

他聲音發虛，沒好氣地問：「嘖，這能花多少錢？」

易家淼之前那點擔心這會兒瞬間消退，他是真沒想到易忠文能在關乎性命的事上還能緊抓著錢不想放。

他也是多餘擔心了，人自己的命都不緊張，他還緊張什麼？

「你還準備不給了嗎？」易家晴皺著眉，看不得易忠文這個拔根毛都會死的鐵公雞樣。